nightmemory

吾等,皆是过客

【不义联盟/超蝙 ABO】时间逆转之刑(正文完结)

看过的最好的超蝙文。不过太太没做索引,所以有兴趣的亲可以进太太的lof里看一下。

Paradox:

卡尔仰头看着布鲁斯,不太能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但他不能开口请求对方再说一遍,因为他的超级大脑正在不停回放刚刚的场景,那声音里透出的悲悯和难过是他无法理解的。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布鲁斯,了解蝙蝠侠时,对方总是会一再出乎他的意料。


墙壁上微弱的烛光像攀缘在黑渴大地上纤细的岩浆,它的炙热一如它的纤细,幽弱如九天外的希望让人厌倦。


卡尔厌倦了问为什么。他深知自己没办法被任何答案满足,那不是布鲁斯的错,那是卡尔艾尔的错,起码现在他完全不能理解,糟糕透顶的自己怎么能值得这份宽恕。


布鲁斯低头看着克拉克,这个一度凌驾众生的神祇,被偏执傲慢武装后将自己拆的一干二净,想要忏悔却找不到地方,可他曾失去过一切,布鲁斯告诉自己,那些过往本该被卡尔安置在记忆深处,被当成一个可怕的梦境,一个警示,一种让人变得更好的力量,它本该如此。


他缓缓地用手指描摹卡尔的脸,刚毅的唇,正直的鼻子,含情的眼,他永远记得正跪在他两腿之间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家伙是个多么好的家伙,而他会变得更好,在经历这么多之后,毋庸置疑。


“好了,祷告时间结束。”


他喑哑的嗓音微软,搔挂着耳膜,卡尔离开他温暖的腰腹,听见他继续道:“回家吧。”


然后布鲁斯想站起来,膝盖发软一阵阵抗议,他眉头皱了皱索性坐回去,瞄了眼卡尔担心的表情,颇为无赖的伸出双臂:


“抱我回去。”


卡尔顿时紧张了:“疼得厉害吗?”他伸手揉着他的膝头,试图用掌心的温度让他暖和起来,x视线扫描的结果让他的心揪起来。


“我难道只有瘫痪才能让我的Alpha抱我一次?”


“布鲁斯!”卡尔紧张地喊起来,为他的口无遮拦,还是在教堂这种地方。


布鲁斯笑笑,手执意伸着,直到卡尔接过并捞起他的腿弯,将他稳固在怀里。他动了动调整姿势,把脑袋在卡尔放软的肩膀搁好,在稍带灼人意味的体温中阖上眼,疲倦是不息的潮水,发酸的骨骼就像漏水的木筏让他没有一刻安宁,他知道自己的确需要什么,船只远航后呼唤港湾,而他呼唤着克拉克,尽管不曾出口,但他知道他听到了。


卡尔能感到臂弯里的体重比前几日掉了不少,那些重量加在他的心脏,让它不堪重负,颤抖发紧,一下一下发狠地打击胸腔。等走出教堂他才恍惚意识到,这世上唯一能给他安慰的不是人类的神明或者氪星的上帝,而是怀里平缓的呼吸,还有带着偏高温度的躯体,是他冬日里小心保护的火种,抵抗霜雪唯一的勇气。


他会一直在寒冷里前进,直到他的火种熄灭,直到风霜化为刀剑无孔不入,刺死他怀里小心呵护的生命,他的布鲁斯,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唯一。


而他自己曾裹挟这风霜排山而来,呼啸而往,他揉碎他的爱人,甚至还扬起他的骨灰洒在王座上。


是的,他曾经就是这么干的——卡尔蓦地站住,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恍惚间以为自己落下泪,但他没有。他只是错觉自己那双能托举起一个星球的手在颤抖,只是恍惚自己没能抱稳布鲁斯,所以他坠落了,坚硬的骨骼被更坚硬的大地撞碎,骨头碎裂的声音和他死扣在喉咙里的惨叫一起钻进他的脑子。


卡尔恐惧,瞳孔不受控制抽缩,他低头检视他的Omega的安全——布鲁斯正微张着嘴睡得香甜,他很安全,起码看上去如此。


阿福在外面等了很久,但一名合格的管家绝对不会在背后抱怨自己的主人,毕竟那没有任何用处。他在看见肯特抱着布鲁斯走出来的时候就打开了车门,瞟了眼睡得心安理得的主人,略感欣慰,于是安静着让开门,意思明显。


“后面有床被子,劳烦您给布鲁斯老爷盖上。”阿福压低声音拜托,他顿了顿:“这两天他意外嗜睡还有怕冷....”就算以前发烧也没有这样的症状,老人家内心担忧,但也知道超人不是医生:


“或者您能说服他去莱斯小姐那看一下,毕竟他年老的管家对于超出外伤范围的疾病束手无策。”


那一瞬间,如果不是还记着布鲁斯正枕着他的腿,卡尔一定僵硬成一块石头。好在老人家没在意他的沉默,毕竟他再清楚不过自家老爷的固执,于是很自得地开着车,若有所思: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怀孕了?”然后自然而然地把一切联系起来:


“这就能解释了,他之前对自己身体做的那些事,还有您毫无征兆地跑到这个地方.....”


而身处事件中心的卡尔正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好像鼻尖萦绕的不是布鲁斯带着清甜的气息,而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


“阿福!”没法继续装睡的布鲁斯在阿福把脑洞开往二十年后之前喝止了他:


“我没有怀孕!”他在“没”上强调。


“是‘还’没。”老人家不以为意,而布鲁斯唯一的反抗就只是抓过卡尔的手盖住自己的脸。


就表现得他完全不想要一样。而卡尔——意料之外的,没有往他肚子上看一眼。


但这个念头勾起了某种绮念,挠的布鲁斯心痒,他辗转坐卧,弄得克拉克都意识到他心里揣着事情——蝙蝠侠心里当然揣着事情,但这件事不一样,身为他的丈夫克拉克有权过问,但他没有。


这些天布鲁斯的身体有了起色,卡尔的脸色却依旧难看,因为这种起色并非痊愈带来的,而是蝙蝠侠凭着强悍的耐受力熬到的适应期。


卡尔带他去过孤堡,AI的分析结果不容乐观,虽然也给不出准确原因,但显而易见的——布鲁斯身上无由的伤还有多逾一倍的疲倦正一刻不缓地叠加在他身上。


介于此,布鲁斯破天荒地停下了夜巡,他开始更抓紧训练夜翼,以至于这些天哥谭夜里的鬼魅已经换了一个,或许已经有人隐隐察觉这背后渗着的不祥。


出于莫名的默契,没人正面询问布鲁斯,而卡尔除了和他腻着其余时间不知在哪奔波,常不见影,何况他每天还多了个任务,更让人不忍叨扰——


当他拿着调好的药油却没在卧室里找到他的丈夫,他就知道布鲁斯又猫到蝙蝠洞里了,一如往常地,卡尔要去那把他捞出来。


若非说这次有什么异样,那只能是他刚进来时蝙蝠侠桌面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文件,超级视力让他轻而易举地知道了文件的内容。


布鲁斯显然也明白,犹豫一阵也就听之任之了。他等着克拉克的质问、咆哮或者哭泣什么的,责怪他一面承诺相信这一切会解决,一面又刻不容缓地修改遗嘱。


然而这些都没有,克拉克用异乎寻常的冷静帮他关闭了电脑,然后把他抱回卧室,整个过程不多啰嗦蝙蝠洞里的一切。


他将药油在掌心捂热,然后轻缓地在关节揉开,他的动作很仔细,确保每一丝肌肉都被妥帖的照顾到,药香渗浸骨缝,春风化雨般滋润着。布鲁斯静静看着他,喉间发涩才意识到自己正尝试着说些什么——


“我想要一个孩子。”


卡尔僵住,迟钝地眨了两下眼。布鲁斯重复道:


“你的孩子。”


“不...”卡尔想也不想否决着,等思绪定下来,恐慌如影随形,激动抬高了他的嗓门:


“不!”


紧接着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


“卡尔·艾尔!唔——”布鲁斯喝住他,脚踩在地上的瞬间踉跄,小腿胫骨莫名的剧痛让他不稳,但他没有栽在地上,去而复返的超人接住了他。


“天啊你的腿!”卡尔四处寻找急救箱,声音抖得频率和他留下的残影一般,他知道那些声音将把他拖往地狱,而他已经感受到业火,在布鲁斯的宽容里熊熊。


“没有折...只是磕了一下...”受伤的男人安抚着卡尔,沉稳地指导他如何处理并未出血的伤口。


没有折,但细小的裂缝存在,毛细血管出血,他的血管和肌肉为此肿胀着,卡尔捧着那片红肿亲了亲,用冷冻呼吸凉下自己的手然后按上去。布鲁斯却冷静的转移话题,好像不是他的腿才被重击过一样:


“我以为你也想要——一个孩子。”


“...我们不能,布鲁斯不行,它会杀了你的。”卡尔低声哀求着,然后小心在伤处呵气。


“它不会,那是我们的孩子。”


“你不明白氪星的孩子对人类的身体有多大负担,它会像一颗毒瘤,吸取你的养分,会挤压你的内脏,压迫你的神经,它会挖空你,伤害你,直到杀了你!”就像另一个父亲一样,而卡尔发誓,他不会再让那个发生。


“这种技术上的问题,我想堡垒里面有相应的应急方案,露易丝也有过你的孩子。”


“不一样!你们不一样!”


“哦是的...我年纪确实比她大许多,但我想一个女性Omega都能承载的负担,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你明知道不是这个...”


“还是因为你不接受一个我的孩子?”布鲁斯挑起眉。


拉奥啊,他想——他会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观察布鲁斯,他会卑鄙的透视,暗暗估量那个孕育生命的器官功能是否正常,他关注那里血液的流速,肌肉组织的弹性和健康,他甚至会想象那个可能有的孩子,他的眼睛会和谁一样,他希望他能长得像布鲁斯......


可他要怎么能说出口,卡尔愣愣地看着布鲁斯,他要怎么说他不想,或者怎么否认他的欲望。


“我想要一个...拥有你和我,两个人血脉的孩子。他可以不用成为蝙蝠侠或者超人,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继承韦恩集团,或者他不愿意,那他可以满世界流浪,只要他开心...”


布鲁斯描述着,卡尔听着,惶然地窥见他这执着的原因——


“你有你的血脉,达米安不是吗?他可以继承韦恩,或者蝙蝠侠...或者都不用,就像你说的那样。”


布鲁斯住了嘴,静静看着卡尔,叹了口气:“达米安还不够成熟,他需要一个教导者,答应我你会成为那个人。”


“我不会做的比你好。”事实上他做的糟糕透了,卡尔强笑着。


“但你已经不一样了,所以这次你会做得更好。”


“好,我答应你,我还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要一个孩子。”


“...克拉克,我已经决定好了,不要拒绝我。”


他就是这样,不管是布鲁斯还是蝙蝠侠,就是这样.....卡尔几乎揉碎他攒着的床单,狠狠咬着牙逼自己吞下所有指责,他有时候也会恨布鲁斯这样为他着想,太长远的着想。如果真的有的话,他会恨那个孩子,他发誓!他发誓自己会憎恨一切伤害布鲁斯的东西。


“那个孩子,他会长的和我很像,韦恩家的基因一项顽强,可我希望他能有和你一样的眼睛,那很漂亮。当然我也不太清楚氪星的遗传,只能说都是我的希望....但是说好了,他可以不成为蝙蝠侠或者超人什么的,但万一他拥有能力,你一定要告诉他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


“...你自己告诉他。”


“...好,我自己告诉他。”


“还有达米安...他是你的儿子。”


“某人才说他也是他的儿子。”


“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你不能把责任推给其他人。”


“但我只是觉得,他会更喜欢你。”


“永远...不要这么想。”卡尔用唇碰了碰他的指尖,那双可以媲美星辰力量的手覆上他的手腕,他吻着布鲁斯的手背以掩饰喉间难过的声音。


“...你说得对,一个韦恩从不逃避他的责任。”


“他是你的儿子,不只是责任。”


布鲁斯笑了:“你也是一个韦恩,在我们正式结婚之后,所以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会多出一堆儿子。”


卡尔愣了下,他没想到这个。


“公平起见我会把肯特作为我的中间名?托马斯大概会自豪,韦恩家多了一个氪星人...”


“玛莎大概...”卡尔想了一下玛莎捂着心脏的画面,忍不住笑了下:“会很开心...”


“我们会变成一个大家庭,而卡尔...无论何时,你都会有一个家。”


是了,这就是布鲁斯的目的,把他变成一个韦恩,把自己变成一个肯特或者外星谱系里的一个名字,这就是他想要的——给那个伤害他的人一个家。


卡尔的心脏失了速度,奔腾如浪躁动如鼓,眼圈感到热视线以外的热意,而一种渴望没有一刻不在加深——他想和布鲁斯走下去。


他想看着儿女簇拥着他,想看欢声笑语点亮哥谭的夜驱走阴寒,想让花园里的玫瑰为他收起尖刺,花瓣为他柔软鲜艳,而他为他带来阳光,从透彻的天蓝里引出金光,不带一丝阴霾。


然后那属于哥谭也属于他的骑士,不管在面具下还是面具外的脸都能展出安宁的笑颜。他渴望那个画面渴望到心尖发疼,疼痛钻入骨髓又随着脉搏涌入经脉,他抬手触碰他的渴望,在他期待而笃定的眼神里沉重承诺:


“而一个韦恩,从不逃避他的责任。”


即将被冠以“韦恩”的卡尔·艾尔亦然。


——————————


卡尔出来没走多远就碰见达米安,他守在那很久的模样,阴沉着一张脸,卡尔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刚他和布鲁斯的谈话。


“他要死了吗?”少年仰着头,口气生硬地吐出这个问题。


卡尔震住,达米安啐了一口:


“这太明显了,他从来没有躺这么久过!他甚至让理查德去夜巡而自己不去!”


“不,不会...布鲁斯...”


“不要骗我!”达米安声音尖利,口气咄咄:“告诉我是谁!?”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他不会死,他会活下来,世界会变得更好,而他能看到。”


“闭嘴!果然,他果然快死了!而这是他自找的,什么莫名其妙的道德标准,他本来也没比一个罪犯好哪去,就是那些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害死他的不是么?”


少年咬牙切齿,说着的时候竟不知在痛恨谁:


“因为他是一个Omega...我本来以为他起码该是个Alpha,难怪,我还好奇他这样的软弱是哪来的,因为他是个Omega!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那些该被千刀万剐的家伙,因为只有Omega相信世界上有爱这种东西能改变疯子,而实际上他永远在自欺欺人!”


啪——少年接下去的话被打断,他捂着脸瞪着还扬着手的卡尔,卡尔显然也有些茫然自己竟然这样出手了。


“他是...你的父亲。”


是啊,善良的超人再一次提醒他,他是一个Omega和另一个Omega生出来的废物。少年的眼神更加愤恨,他以为自己在愤怒这个,所以就可以省些力气愤怒于布鲁斯韦恩将死这件事情。


“你不懂他。”卡尔的眼神有些悲哀,甚至到最后的时候达米安依旧不懂布鲁斯。


“他是世界上..最坚韧,最顽固不屈的存在...”


“顽固,当然。”达米安嗤笑。


“你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个世界很复杂...人,很复杂,你父亲的选择不是因为软弱,而恰恰相反,他只是走了一条正确的路,而正确往往意味着艰难。”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达米安显得烦躁,他原本是崇拜超人的,他这样强大,几乎无所不能,他本该可以做到更多而不是委委屈屈挤在人类的地方遵守人类的规则。


“的确...你不懂。”就像曾经的他也不懂一样。


“但我知道你爱他。”


达米安瞪圆了眼,失口就要否认,而卡尔理解的看着他,好像正等着他的反驳,那么踌躇满志,那么惹人生厌,达米安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卡尔当然明白他,如果不是因为爱、憧憬和期待,就不会憎恨失望还有愤怒,少年也不会急忙忙地来求证他的安全,尽管语调恶毒,但失职的成人没教会他温柔。他知道达米安爱着布鲁斯,当成父亲和英雄,尽管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但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布鲁斯远比他想象中更好。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


少年顿时紧张起来:“你说过那不会发生的!”


卡尔看起来有些悲伤:“我只是想说,达米安,别留遗憾。”


达米安抬着下巴,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他要开始讨厌超人了,且不说他被布鲁斯传染了也变得磨磨唧唧,何况他没要到他想要的答案。如果那个答案是肯定的,他现在一定会冲进布鲁斯的房间大声嘲笑那些虚伪的仁善终于有了报应,他的父亲早该听他的,所以就不会受伤,不会死去。


他该承认他的办法更有效,而有效就是正确。


那等他得到承认以后呢——达米安有些慌乱的发现自己没有想过之后,好像理所当然的,即便那个答案是肯定,布鲁斯也不会死。他怎么会死呢?


他是蝙蝠侠......而超人是他的Alpha,他想不出如今世上还有什么能伤害他——除了他自己。


于是问题又回到原点了。


达米安绕着圈子,他疯狂地想从“布鲁斯是错的而他就会死”这个圈子里绕出去,他想要找一个两全其美,既能证明他自己又能让布鲁斯不会死的办法,他失败了,而失败的间隙不受控制的回想起超人的话——别留遗憾。


那是说不得的谶言——是否意味着超人就要放弃!


这个念头在某个半夜砸中达米安,他霍的从床上惊起,手忙脚乱地下床,到了门口才想起——他并不知道该去哪。有些心灰意冷的走回床,他要成为孤儿了,而这个节点,暴力似乎帮不了什么忙,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或许就是布鲁斯自己呢...


达米安变得更沉默,他花更多的时间盯着布鲁斯,审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毫无征兆地陷入沉思,起初大家还奇怪,但沉默后来席卷了整个韦恩大宅。


卡尔又一次把布鲁斯带去北极的堡垒。


所有人都看出来,布鲁斯的身体已经糟糕到地球科技帮不上大忙的地步。


堡垒里的AI也明白自己要多一个主人了,但这位新主的身体状况实在令人担忧。卡尔后来已经很少去瞭望塔,他把正联的会议地点改在了北极,作为主席他很早就向队友们寻求帮助,但经过多番努力,不管是长于魔法还是科技的超级英雄,都对布鲁斯的情况束手无策。


哈尔提议往太空深处搜寻,这是根据卡尔的坦陈提出来的——或许是更高维度的生命,无论如何若是他们对卡尔施加了惩罚,那总该有些痕迹可以追寻。


而如今哈尔回来了,卡尔压着心里的期待,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当他说完另一个故事的时候,队友们都一副如梦似幻的表情,这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原本正直善良的人能被扭曲到什么样子,以至于很长时间他们都不能回神,看着卡尔的样子都有点小心翼翼。


当然不是说他们就是好的,这实在让人沮丧。


戴安娜来过孤独堡垒,这个伫立在极地的水晶宫殿或许出现在很多怀梦的少女心中过,但这些日子这蒙上了阴翳。或者说是因为联盟主席袒露的秘密,或者是联盟顾问垂危的生命,作为天堂岛的公主她一直以神的角度俯视生命,直到此时被敲响警钟,她惯于视人类为卑劣,但其实任何智慧都容易背离初心。


她难以抑制为布鲁斯感到难过,也能明白超人身上并不张扬的绝望和阴沉,让联盟最聒噪的成员都不免消声。她走到医疗室,毫不意外卡尔在那,于是上前和他一起看着沉睡在医疗仓里的人。


“戴安娜。”卡尔的声音沙哑的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过。


“嗯。”


“明天...我记得就是明天,我折断了他的脊背。”


戴安娜睁圆了眼,她张着口,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说...要一个孩子,我和他的孩子。”卡尔没有看他的倾诉对象,只是蹲下来隔着舱门描摹爱人的轮廓,而提到孩子时嘴角泛出又甜又苦的笑。


“他还说要结婚...拉奥啊,他坐在床上,腿上的伤口还新鲜,理所当然地说要结婚,还会有一个孩子...可是他不知道,我甚至折断了他的背...


我把他扔在那,隔着好远都能听见他痛苦的呻吟,可是我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戴安娜想象着那一幕,眼泪倏地落下,心脏为此抽痛,她没有出声安慰卡尔,她和卡尔都没资格,无论是安慰还是被安慰。


卡尔不再诉说,他兀自陷入回忆,直到医疗室里的沉默凝成实质,外面的成员进来打破这一切:


“哈尔回来了。”


——————————


哈尔空手而回。


当然,除了他的绿戒指。这不好笑,他在队友的严肃中感到压抑,没多啰嗦就说出了这次的成果: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但我觉得这个应该有关。”


他说着,戒指发出的绿光凝成一座石碑:


“这太沉了,本来想搬回来的的,虽然我也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他唠叨着自己跑到多少个星系外,怎么在一个寸草不生的星球上发现了这个,花了多大功夫想把它搬回地球....


这些卡尔都没听见,他怔怔地盯着石碑,那上面刻着他才明白的文字——


这是惩罚。


这几个字钻进他的心房,探出尖刃一样的根扎下去,卡尔感到破碎,他在分崩离析的雪原狂奔,他在坠落,仰望着天河宇宙,那亘古的宁静纹丝不动,像是嘲讽和讥诮——


这是惩罚。


卡尔落下泪来。


“超人...怎么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默然垂泪的主席,呼吸都不敢抬高,唯恐戳破什么。


“我...我...”哈尔犹豫着,“我还带回一个人。”


那人就凭空出现在堡垒里,好像一直守在这里一样——


“我打算把那块碑拆下来的时候,那家伙突然出现了,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就跟了过来。”


命运博士——来者自我介绍。大概某个词刺中了卡尔,他转过身盯着他,那黄金骑士样的人也在打量他,半晌,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愿意说说自己的故事吗?”


...........


卡尔不介意谁挑开他的伤口,这只是他应得的惩处里面微不足道的一项,他不敢把希望摆脱在来者身上,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敌是友,直到他沉吟良久后第一句话:


“我大概...可以帮你。”


所有人都惊住了,漫出的希冀让他们不自觉屏息,目光锁住命运博士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那是异常的,一个人因为完全没发生的事情受伤或死去,因为这干扰了规律,我本来找不到原因,直到你这里,你就是那个异常的原因。”


“我该..做什么?”那破冰的希望让声音从他喉咙里漫出来,“该做什么...才能让布鲁斯身上的这些停下来?”


“...很危险,我不能保证成功。”


......


“我们针对时间的猜测有很多,但起码在我们这个维度时间逆转完全不可行,任何有质量的东西都无法达到光速,而万一有达到光速的存在...”命运博士瞥了闪电侠一眼:


“理论层面来说可以逆转时间,而时间逆转将改变世界。这和平行宇宙不一样,平行宇宙是分离且独立的,而逆转的世界就是那个世界而已,逆转之前的世界在物质和能量方面都该消亡。就算你还记得,那个世界也只是作为一种能量残留存在在你的脑子里,而这种残留不该伤人。”


“但是现在蝙蝠侠!”有人嚷起来,说着这不合理。


“这就是卡尔·艾尔知道的东西了。从理论上来说,当逆转节点过去,逆转前的时间线就会变成虚影...”他凭空画出一虚一实两条线,指着虚线道:


“而现在,因为你所阐述的那个惩罚,本该是虚线上发生的事情投射在了实线上,由于某种更高级的力量,我们还未可知。”


卡尔盯着那条虚线:“我该做什么?”


“你作为唯一拥有能量残留的人,或者不是唯一,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另一个人来做,我们没办法阻止这股力量,所以只能阻止那条虚线上的事情,你明白了吗?”


“就克拉克一个人去?”有人惊呼,那里可是有一个翻了脸的正义联盟。


“你没办法进去虚线,因为你已经是实线上的人了,相应的,虚线上的人也没办法。但我可以创造一个空间,让你可以在那个空间里找到可以阻止一切的人,然后把他也拉进来。”


卡尔知道那个人是谁,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谁——他们为此担心地看着他。


“如果你失败,你杀死了他或者被他杀死,那么空间就会消失,你和他也会消失。”


“所以无论如何...布鲁斯他..”


命运博士点头,卡尔感激的闭上眼:“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卡尔·艾尔!你最好完好无损地回来,否则你想让我们怎么跟布鲁斯解释你的消失?你知道那种失去爱人的痛苦,难道你想让布鲁斯也尝一下?!”戴安娜大声提醒着他。


“我当然会回来,我必须回来!”卡尔眼里有了神采。


“那么,我需要一天的时间准备。”命运博士点了点头,显然满意即将进入节点的人有这种觉悟。


“一天?”卡尔突然冻在原地,而戴安娜明白这原因,她有些不忍。


“有什么问题吗?”


——————————


卡尔知道他今天会折断他的背,布鲁斯也知道,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求:


“介于我之后还会躺很长时间,难道我不该趁有能力的时候多走走吗?”


他尽量轻描淡写,好像那不过是指节的挫伤,等红肿消退一切如旧一样,他不去想象那可怕的痛楚,毕竟超人的想象已经让他的脸比堡垒外面的冰雪还要苍白。


疼痛从来不是蝙蝠侠恐惧的,在所有值得恐惧的事情里面,疼痛算是最能忍耐的。布鲁斯像巡视哥谭一样巡视孤独堡垒,对其中一个不速之客表示了质询:


“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找到办法了。”


“而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是什么具体的办法?”


“...说起来很复杂,总而言之,我会去到一个地方,打倒魔王以后拯救你。”


布鲁斯没为他拙劣的笑话发笑,意味深长地指出:“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魔王和英雄的扮演者是同一个人。”


卡尔噎了一下,不再说话。


“你答应过我会宽恕自己。”


“...我没有。”


“...所以你也不能向我保证不会再一次让我失去爱的人。”


卡尔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张了张嘴,挫败道:“我绝不会。”


“你知道如果我失去你,我依旧会站起来继续走下去,我会继续在黑夜里穿行,做孩子深夜的噩梦,继续用暴力打击暴力,直到有天被难以抵御的暴力打倒在哥谭的阴沟里。因为我在那生长,所以会在那腐败。”


“布鲁斯,不要拿这种事情要挟我。”卡尔苦笑着。


“你知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是的他知道,这比任何胁迫都来得有震慑力,卡尔不允许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死去,做哥谭晦涩的正义符号下一枚无人知的幽灵,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回来。


他向布鲁斯保证,绝不会杀死那个虚影,那个过去的自己,他会完好的回来,然后他们会有个孩子,他会照看韦恩庄园的花,就像布鲁斯照看他的哥谭一样精心。


布鲁斯应该是满意了,所以他识相的回到了医疗仓,他握着卡尔的手,静静看着时间走向该去的地方。


而卡尔在那既定的时刻听到了——布鲁斯死命压抑的惨叫还有他脊骨折裂的声音。


他开始不太确定自己的痛恨会有所减轻,他能感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正蛮横无情碾压过他爱人的身体,那些破碎的声音像敲开天地的石锤在撞击,而他目之所及,巨大的裂纹绵亘在他身体的支柱上,像大陆豁然的裂口,周围爬满细碎的蛛网。


医疗仓可以修复这些,但不是毫无痕迹的。


布鲁斯掐着卡尔的手指用力到血色尽失,几近痉挛,剧痛让他的大脑空白,花了不知多久才找回呼吸,大概也是医疗仓注射的药剂开始起效。他呼吸急促着四处搜寻克拉克,但眼前神经性的黑暗阻止了他,疼痛让他出现幻觉。


一些本属于他或者不属于他的片段挤进脑子,卡尔的背影在视线里一阵模糊一阵清晰,他听着那带着得胜味道的脚步声,心脏一阵锐痛,下意识想要尖叫,但声带已经无力——


卡尔一旁看着他徒然张着嘴,嘶嘶的气流从喉间挤出,他在叫他的名字。


语调痛彻心扉。


卡尔握着他的手,吻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回应他,被他无声的哀嚎撕扯着,因他眼底的恐惧心碎着。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虽然他的保证一次次徒劳一次次落空,但他持续不断保证着。


这折磨终于让他陷入昏迷,AI紧张的工作,一切都已经预设好,布鲁斯不会有危险。虽然卡尔并不因此生出太多欣慰,但还是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如释重负,有时候也会毫无理智的责怪蝙蝠侠过于顽强的意志力,尽管那也是他爱与珍惜的。


“很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命运博士道着歉,虽然没看出多少歉意。


“那不是你的错...”卡尔虚弱地笑笑:“开始吧。”他深深看了布鲁斯一眼,也会担心那是最后一眼。


————————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交错,卡尔早有心理准备,他谨慎地决定下脚的位置,没多久他就看到一片空间,倒不如说是一个房间,他走进去,时空的紊乱暂停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那里早就有人。


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那个对大的毫无察觉,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玩具,他正在拼一个玩具城堡,卡尔觉得那很眼熟,那种上世纪工艺特有的拙劣感,以及城堡、大厦和火车拼接的杂烩——他仔细观察那个孩子。


那是七岁还是六岁的他。


站着的那个也是Kal,他察觉他的到来,但没有出声,两人奇异默契地看着六岁的小克拉克拼玩具,而他们都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小克拉克控制不好力气,好容易接近竣工的城堡被他捏碎一角。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缺角的城堡,泪泡开始冒出来,但他试图补救,傻乎乎的把碎掉的部分摁回去,好像那样就能重新长好一样。


他失败了。


这是卡尔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挫败,他越来越急,很快就发现努力的无用而为此气急败坏起来,他呜咽着抓过旁边原本属于养父的球杆,一下一下把他的城堡锤得稀烂。他的哭天抢地引来了玛莎,嚎啕着好像受了整个世界的委屈,瞪着那不识相的破烂玩具,手脚并用的把它碾成一堆垃圾。


玛莎安慰他,制止他,直到他冷静下来。


但冷静下来他依旧抽泣,并坚持不会整理已经破破烂烂的玩具城堡。


卡尔没想到他会看到这个,另一个kal显然也看厌了,冷漠而不耐烦地质问:


“又是什么把戏?”


他偏过头,看见卡尔的瞬间有些惊异,满是戾气的眼里浮出警惕:


“你是谁?”


卡尔在反应过来前就砸过去一拳头,对方显然猝不及防,而思绪稍定,身体紧接着挥了另一拳,两下子就让钢铁之躯口鼻流血。


kal出离愤怒了,抬手想要架住卡尔的动作,但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卡尔轻易知道了他的打算——那太容易了。


彼时的他就是一台凭着蛮力想要毁天灭地的笨机器,如果布鲁斯拥有他的体质的话,超人根本招架不住三回合。


kal吃足了亏,勉强咽下倒灌进喉咙的血,躲开下一个拳头,再一次厉声斥问:“你他妈到底是谁!”


“卡尔-艾尔,或者克拉克肯特,随便你怎么叫。”卡尔压着他,堪堪想起自己答应布鲁斯的话,勉为其难收了手。


kal愣了一下,不屑地笑:“你不是我第一个碰见的冒牌货了。”


耳边六岁的克拉克还哭得伤心,卡尔却冷笑起来:


“但我知道你确实是克拉克·肯特,也是Kal-El。”


那个名字像是冒犯到他,kal表情恶狠狠:“所以你把我弄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停止这一切。”


“什么?”kal默了默,自以为掌握到什么,颇有深意地睨了他一眼:“是蝙蝠侠让你来的?”


蝙蝠侠让他心跳乱了一下,kal瞥了那一眼,笃定了。


“他永远躲在后面,一味逃避,甚至还背弃誓言,而你居然为这样的家伙卖命,如果你真是我的话,我为你感到羞耻。”


卡尔一拳击碎他耳边的地面,愤怒让他的身体和声音一起颤抖起来,他不愿相信自己以前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现实赤裸从不遮羞。


“闭嘴!”


“我难道说错了吗?!”被压制的感觉让kal比平时更暴躁。


“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知道什么!你信了蝙蝠侠的那一套,放任有罪的人满世界跑,然后犯下更大的罪,而管这个叫正义!”他想起露易丝,汹涌的怒火让他眼角通红,如果这家伙真如他自己所讲也是卡尔的话,他就必须明白怎样做才是对的。


“你以为自己失去了露易丝,你的所作所为在防止更多‘露易丝’受到伤害,你以为你是为了别人,但其实只是为了自己,你为了发泄,你疯狂责备别人...”


“闭嘴!我知道了,你是克拉克肯特,你个伪善的外星人,你有这么强的力量,但是你虚弱,甚至比一般的地球人都要软弱无用。”


“对,你觉得是克拉克的软弱害死露易丝,所以你杀了克拉克,然后肆无忌惮伤害身边的人。”


“你怎么敢再提她的名字,你该死的,你完全不知道那种感觉!”


“我知道,我知道的kal...”卡尔淡淡地说着,手卡住他的脖子收紧手指:“我当然知道那种感觉,我就是你啊kal-El。


你不愿相信,如此完美的露易丝会这么轻易地逝去,你也不愿相信,明明你为这世界做了这么多,你拯救过这么多人,但他们居然还是放任你失去最爱的女人,没有人保护她,没有人像你一样保护她!这个世界吞噬了她,放任罪恶在世界泛滥的人杀害了她!”


窒息感让kal的神经格外敏感,他听见了卡尔的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这个...愚蠢,自私,自大的混球...”那个正掐着他的疯子,一边辱骂他一边却在哭泣。


kal艰难地掰开他的手,回了一击,但也就一击之利,回神的卡尔没有再给他机会。


“你既然明白,你就该知道我是对的!”


“你告诉我你是对的?!”卡尔把他摔出去,他想起布鲁斯,想起死前看着他的布鲁斯,想起医疗仓里疼的闭气的布鲁斯,而这个无知愚蠢的混蛋还在坚称自己是对的。


“你该死的就是个懦夫!你责怪他,你责怪布鲁斯,因为你不敢责怪自己不是吗?你怕自己崩溃,所以把责任塞给蝙蝠侠,因为他答应你会帮你保护露易丝的,你把责任塞给一个人类,因为你完全忘记他也会受伤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那好像点醒了kal什么,他反抗的动作缓下来,但卡尔不。


他提起kal,一寸一寸审视他,眼里的愤恨与悲哀浓到几乎溢出来:“停下来,kal,在后悔之前。”


kal握住他的腕,狠狠皱起眉:


“我不会后悔。”


“...你会。”卡尔轻声反驳,而kal嗤笑。


“你知道自己会,所以你不去看,不去想,因为你一旦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可你不敢承认,好像不承认那一天就不会到来。”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


“是啊我经历过,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未来的你啊,你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在你摔断布鲁斯的背以后——”kal成功紧张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没人阻止你,你建立了政权,阻止国家和国家发生战争,你制定了法律,判处罪犯以死刑,你在每个设置巡逻兵,美国白天夜里安全得连野狗也不咬人....”随着他的描述,kal渐渐放松身体,那就是他想要的。


卡尔的声音却开始发颤,但他坚持说着:“犯罪率被降到最低,反抗军几乎销声匿迹,而最后终于最后的反抗军也没了,人们在广场树你的雕像,大人教导孩子你的言论,大家痛斥犯罪,甚至...有人把露易丝也塑在你身旁,人们感激她,歌颂你,他们叫着超人像叫着上帝...”


kal为他所描述的舒了口气:“那就是正义。”


“...终于有一天,反抗军失去了负隅顽抗的能力,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kal当然知道,因为布鲁斯投降了,他终于承认他是对的。


“因为你杀了布鲁斯。”卡尔心里胀满暴虐的快意,他几乎绝望而恣意地看着kal瞬间冻成冰雕,好半晌对面的人才找回温度,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不可能。”


他恶狠狠地瞪卡尔:“不可能!”


“我杀了他...那个时候。”


kal不知道那股情绪从哪里来,当听到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这么说的时候,他冲过去掐住他,他甚至没能分辨这话的合理性,但依旧觉得痛苦和恐惧。


“你闭嘴!你没有!”他的咆哮和小克拉克的哭声相得益彰,冷漠凝视他的卡尔,伤心不知事小克拉克,Kal突然笑出声。


“你不是我,我不会杀他。”


“那你以为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呢?”卡尔讥诮。


“正义,还有公平,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完美的世界。”


“我以为你脑子里还有点东西,不过算了。”


“之前人类做不到并不代表我做不到,我,还有一个联盟,我们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而布鲁斯会看到,等那一天终于到来,他会明白所有一切。


“你就是不肯反省,不肯睁开眼看看,是吧。”


骤然被“布鲁斯死了”这个消息扰的心神俱乱的kal不耐烦回道:


“看什么!?”


他被拽过,摔在地上,再抬眼的时候所见的场面已经换了个样,卡尔自顾自分析道:


“我知道你,你是个贪婪的小鬼,你觉得自己那么强大,所以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所以明明道理这么明显,现实这么清晰,但你就是看不见,因为你坚持自己有超人的五感,所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话虽难听,但kal没有反驳。


他盯着面前多出来的巷子,不知道这是时空的哪一个角落,但从街道旁边挂着的政府军旗来看,这就是kal治下的地方。干净,齐整,不见垃圾,除了唯一不和谐的声音——


“抓住他,他是个小偷!”一群孩子追着另一个衣衫破败的孩子出来,那孩子的破衣服里塞满面包。


kal看得皱眉,想着之后回去还需要整治。


“每个人工作一小时拿一个圆面包,他拿太多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合理的理由。抢面包的孩子摔了一跤,怀里的面包滚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然后就被追到了。


“莫尔叔叔说,犯罪是从小开始的,小时候偷鸡摸狗,长大就该杀人放火!”审判的男孩踩在面包男孩身上。


“说得对,该把他关进监狱!”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男孩艰难地藏掖他的面包,哀求着:“我还有个妹妹,她没办法出门,没法帮忙工作...”


“我也可以说我有个弟弟,或者我有一群弟弟妹妹,所以我就能抢东西了吗?!如果是真的,你去救济站啊!政府军专门设立的救济站你不去,你来这里抢我们的东西,这是什么道理?!”


“救济站需要本人去,我妹妹...”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妹妹!”


救济站手续太复杂,要登记身边编册,每个人能领到的东西都有定额,他曾经带着妹妹去过,但领来的东西很快就被以各种正当的由头骗走了。


“他不仅抢东西,他还是个骗子!”孩子堆里有人给了裁决。


“打死他,打他!”


“对,超人说了,犯罪就该死刑,死刑死刑!”男孩们派了几个人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棍子和石头回来。


领头的那个孩子兴奋地笑了下,接过球棍,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松开踩着男孩的脚:


“我们以超人的名义制裁你,你忏悔吧。”


男孩低着头,抱着面包的手紧了紧,突然站起来狠狠推了领头孩子一把,拔腿就跑。kal和卡尔跟过去,揪心地发现对方并没有跑多远就被飞来的石头砸中倒地,这下不止抱着的面包全部掉了出来,连兜里藏着的玩偶也落出来。


孩子们包围他,天真尖利的声音响起:“是小丑!”


那是一个小丑娃娃。


果然就有人上前,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气踹他:“说,你是不是小丑党!”


男孩接连被踹了几脚,委屈和愤怒被他反复咀嚼,再一次被踢到墙根的时候他大声喊:


“是啊,我是小丑党,我要杀了你们!”


“他是小丑党!天呐,他反抗超人!”


“这是渎神,妈妈说该下地狱的!”


“他一定还是反抗军!”


“对,他一天到晚鬼鬼祟祟,一定就是在跟敌人通风报信要谋害我们。”


“他要颠覆超人的政权,我们得把他交给政府军!”


孩子们信誓旦旦,彼此交换这表情和意见,有模有样演着一出谍战戏,然后领头孩子颇为深沉的制止了他们:


“孩子的问题就该让孩子解决,政府军也没有把抓到的反抗军给我们,我们得让他们看看我们有能力解决这种事情,之后申请加入政府军的时候他们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们。”


kal不敢相信地听着一个将将十四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


声称是小丑党的男孩恐惧了,顿时又要反悔:“我不是小丑党,那是我妹妹的玩具,她就是喜欢...”


“他妹妹喜欢小丑!”


男孩顿时噤声,之后再被逼问也不做回应。他们很快搞来纸板,绳子还有笔,似模似样的在他们群体里进行了一个审判和表决,男孩不再说话,孩子们就当他已经认罪,开始兴致勃勃地把写满他罪状的纸板挂在他脖子上。


他们逼他开口,大声念出自己的罪,大声进行忏悔,对社会也对庇佑着人间的超人——超人会听见,这个念头让所有孩子行动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正义凛然。


但男孩拒绝。


所有孩子们朝他扔石头,起初是小石头,后来用上球棍,每个人都唯恐能察觉世事的超人看不见自己的义举,唯恐自己不能成为使他骄傲的孩子,所以他们奋力地在那个小丑党身上加拳脚。


直到孩子不在呻吟,直到他不再呼吸。


孩子们欢呼着处刑结束,朝天空展示他们染血的手和武器,高呼以超人之名,以正义之名,然后他们散去。


然后男孩的血冷去。


而在他身旁建筑的地下室里,住着他残废的妹妹,人们发现他们的尸体,男孩身上盖着罪状,女孩身旁放着食物——她是饿死的。


kal不相信那是真的。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卡尔,他不相信那是真的。


“每天都在发生,你看不见不愿看的地方,没有人向超人呼救的地方。”卡尔轻声说着。


“骗子...那不是我的世界...”


卡尔冷漠而悲悯地看着他:


“停止你的自欺欺人。”


“不是这样的世界!我会让它变得更好!”他神经质地咆哮着:


“不会再有人因为犯罪死去!”


“是啊,于是他们白白死去。”


kal愕然,那俩孩子没有白白死去....但他们就是白白死去的,为了超人的正义。kal觉得胸腔里某个角落开始崩塌,可他不肯相信。


“这不是真的...你是布鲁斯派来的,对,你是布鲁斯派来想要吓退我的!”


“你忘了那个拿球棒的男孩了吗?你朝他微笑过,而他狂热地看着你,你在台上朝人群挥手,人们的眼神那么炙热,但一个孩子,我相信你有印象,你为此自喜,并坚信自己的正义!”


“闭嘴,不是...”但他的声音开始虚弱,大脑飞速追忆起那个男孩,少年初阳一样的笑脸和信仰。


他的头发被卡尔扯起,但头一次,他没有挣扎,虚弱和战栗攫取主动权,卡尔那样仇恨地看着他,那仇恨的眼睛逐渐和男孩死去的样子重叠。


他想要蜷缩,把脸埋在膝盖里,他想要整理一下,好找出那不是真的的证据,但他知道,一旦理智开始运作,他知道那是有可能并且已经发生的真实。


“停止这一切,停下这一切kal!”


kal狂乱地挥开他的手:“怎么停!?没有人会原谅我,没有人!”


卡尔呆住,看着他,又看着自己的手,来回几次,扯了扯嘴角,尝到眼泪的滋味——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知道,自己当时执迷不悟到底的原因是什么——


没有人会原谅他,他失去了所有可以原谅他的人。


莫名地,他回头看了看被六岁自己扔在房间里的玩具垃圾,又看了看蜷成一团的kal...他好像听见布鲁斯的声音:


但总有一天,答应我,你也会宽恕你自己——


于是疯狂开始想念他,他的Omega...


“有人的...总有人会原谅你。”


他拽起kal凌乱的头发,一字一字强调道:“但你得值得原谅才行。”


“Kal-El,该长大了,停止伤害这个世界,停止伤害爱你的人...”


“我没有...”kal哽了一下,他想不起还有谁爱着他。


然后他们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阿福担心的声音让他们为之侧目,卡尔不自觉放开kal走过去。


“您还不能动,需要时间适应背上的钢钉。”


“不如把我们还剩下的资源整合成表格给我看一下,还能分散我的注意力,顺便不用再一次提醒我背上多了点东西这件事。”


布鲁斯——他笑着把阿福赶走,然后笑容隐去,他试着挪动自己的上半身,才一会儿功夫,冷汗就爬满他的头。比起上身的剧痛,下身的麻木更让人难以忍受,他知道那是错觉,每动一下就听到钢钉硌着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咬了咬发软的牙根,他再一次发力,试图把自己撑起来。


kal愣愣的看着他的尝试——明明罪魁祸首是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画面,蝙蝠侠受伤,养伤——无法动弹,每一幕都刺眼地提醒他,他最强的反抗者竟然是肉体凡胎。


卡尔试图帮他,虽然知道那是徒劳——那是虚线里的世界,是对于他不可追的过去。但还是急的心跳如鼓,在他手滑擦过床沿摔下来的瞬间为他惊呼大叫,他慌乱到甚至试图去叫不知去哪的阿福,手脚并用地像把他抱起来——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布鲁斯在地上艰难地动了下,齿缝间溢出的痛呼最后也被唇盖上,他缓缓抬起手,从地上到床的距离就让他流了一身的汗,但他爬不上去...他自嘲地笑了下,感觉自己就像被折了翅膀和手足的虫子,只能在地上可悲的蠕动。


他是破碎的——kal发现这个意识让他疼痛,他嫉妒地看着那个一而再再而三试图帮助布鲁斯的卡尔,他嫉妒他能够直白表现心意,他嫉妒如果是卡尔的话,能没皮没脸跪在布鲁斯面前忏悔,答应他提出的一切条件,而后布鲁斯——


会原谅他。


卡尔为自己的徒劳无功一遍遍咒骂,他恨恨地扭头瞪kal,发现对方同样眼神不善,他心里的恶意更浓:


“你该死的在那杵着干嘛!?”


“我们在这没办法碰任何东西。”


“我问你在那杵着干嘛,而不是问你为什么不碰碰什么。”


卡尔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他也知道布鲁斯会挺过去,虽然困难,但他会的,他会再一次以强硬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健忘他只是个人类的事实。


他没能忍住不去查看他的身体情况,然后他看到了他体内的伤口——因为糟糕的作息还有没完没了的战斗,那还在发炎的伤口。


卡尔失去了声音,好半晌,才对终于走过来的kal说:


“你知道他是个Omega吗?”他当然不知道。


kal睁圆了眼,而卡尔还在继续:


“在你请求他做你孩子教父的时候,他摘除了他的子宫和腺体,你看得见吧,他腹腔里那个伤口...”


空气里很久没有声音,直到咚的一声,kal失力跪下来:“...为什么...”


卡尔看着曾经的自己,然后再一次感受到那绝望和噬心的疼痛:


“你知道为什么...”他按住kal的肩膀:“而布鲁斯...是这世上唯一...能原谅你的人了。”


kal知道为什么...他愣愣地看以后的自己,然后布鲁斯挤进脑子,他的笑,他的纵容和强硬,他的不屈,他的失望,而蓦地,他想起自己邀请他做伴郎时他怔忪的表情......


他想和他分享快乐....但那时候,布鲁斯快乐么?


kal发现自己从没有问过。


“停下来吧kal...”卡尔疲惫地想着他失去布鲁斯的那天,他不能再承受这个,不管哪个他。


kal没有回应,他挣开卡尔爬上前去,他碰到了布鲁斯汗湿的皮肤,感受到他抽紧的肌肉,他小心地抱起他放回床上。


卡尔怅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看着逐渐隐在虚影里的布鲁斯,还有他逐渐柔软的警惕的眼神,他听见自己压抑的痛哭,和他想象里如出一辙。


终于,那些因为深爱而生的苛刻,开始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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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期掉落番外)


我将永远怀念,那些为了文明进步而死于无名的生命。


我将永远记住,纪念碑为何而建。


刽子手能放下刀子,但独 裁者鲜少放下权力,


我将永远怀念,为自由拓路的人,谨记他们大多,被扎死在荆棘丛里。


所以我们当谦卑宽厚,不蔑视不夸大苦痛,


人与我同样重要,


我于我唯一紧要。


而致敬伟大的黑暗骑士,


光明将永为你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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